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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5.诺埃尔的赞赏


睁开眼睛像是过去了一百年,诺埃尔大脑一片空白,对时间与空间的感知随之视野中出现正午的暖阳以及四周的墙体逐渐恢复。

        很疼,胸口很闷,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

        他想要做点什么,然而手臂却麻木僵硬,轻微地移动就让他感觉到了道道电流流淌而过,情不自禁地“嘶”了一声。

        视线的另一侧出现了响动,随着脚步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他还有些晃动的视野之中。

        “路……禹?”

        他从这家伙脸上看到了如释重负的神情,那声长叹不知吐出了多少忧虑,随后他一脸安心地躺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嘶……”伤患处被扯动,诺埃尔疼得直咬牙,“我,睡了多久。”

        “四天整。”

        “斯莱戈一切安好?”

        “因为你之前假死过一次,虽然有流言,但没人相信是真的。”

        诺埃尔没想到自己的上一次假死竟能为这次事完成铺垫。

        “什么时候来的?”

        “你出事的当天,虽然觉得不一定赶得上做些什么……”

        “缄默她们……没有自乱阵脚吧?”

        “寂静者一切如常,你不死,他们不会回归帝国意志身份,倒是小寂静迫不及待想要以寂静者的名义为你报仇。”路禹斜了他一眼,“笑得真恶心啊,你知道自己让多少人为你担心吗?”

        “抱歉。”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抱歉对你的爱人们去说吧。”诺埃尔已无大碍,压在路禹心头的烦躁一扫而空,混身松快的他问,“出门只带有限的亲卫,甚至是偷偷溜出去的……上次是假死,这次快死,下次是不是真死?”

        “人太多,惊喜就不是惊喜了。”

        “惊喜?惊吓!”路禹纠正,“你到底偷偷摸摸地在做什么啊,你那位叫做希露菲的女仆长对此守口如瓶,当晚幸存的最后一位内卫只说你让他一定保守秘密,看得出,你很受他们信任,到了这一步依旧不松口。”

        “礼物。”

        “哈?”路禹以为自己听错了。

        “生日礼物,给小寂静的。”诺埃尔说,“我曾经问过她如果收到礼物,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她说是剑……很久之前问的,我记住了。”

        “你会锻造?”

        “自学的,不算太难……好吧,有些难,我花了一段时间掌握技巧,但是成品多有瑕疵。”

        “你是皇帝。”

        “就是因为是皇帝才无趣,能以皇帝身份,以钱换来的礼物,过些年就不会记起,就像那些闯入我生活却又在短暂欢愉后离开的女人……礼物,要有意义,尤其是生日那天送上的礼物,无论对你还是收到礼物的人。”

        诺埃尔抿嘴笑了起来:“你应该是理解我的。”

        路禹叹了口气,无声地表达了对这个观点的赞同——他和璐璐在特定节日互相送的礼物也都是些亲自制作的小玩意,是外人眼中的破烂,但……他有一口专门的箱子用以存放。

        今年,交换礼物的人或许会多一个塞拉。

        很小很小的幸福,但若干年之后翻开那口箱子却是无数能勾起回忆的图腾,像是人生的锚点,让你回到那一个瞬间,重温记忆中最美好的篇章。

        这是劳伦德在留下的典籍中教路禹抵抗衰朽的技巧之一,但其实,即便没看过典籍,他们大概率也会这么做的。

        门外忽然传来的压抑地抽泣声,路禹和诺埃尔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暂停了话题。

        嘈杂的脚步声传来,门被焦急的人们重重推开,在看到斜躺着的诺埃尔用苍白的脸挤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后,不少人眼眶湿润,缄默更是长舒一口气。

        小寂静躲在人群之后,诺埃尔的视线没法捕捉到她的表情,刚才和路禹默契地顺着对话发展说出了心里话,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攻势成效。

        刻勒娅的出现让诺埃尔为之一愣,他还有些刺痛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场乱七八糟的梦境,想起了似乎是年轻时的劳伦德与自己说过的话。

        诺埃尔直勾勾的视线引起了塞拉的注意,她上前挡住刻勒娅,亲自接手了诺埃尔的身体状况检查。

        “基本正常,身体还会痛是草木精粹过度使用,快速治愈后身体还残存的‘错觉’,很快就会消退了。现在你的身体比较虚弱,建议不要做些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诺埃尔知道自己被误会了,但也没法辩解……而且对上塞拉,他真的没有一点脾气。

        “陛下,关于这次暗杀,执行者是科德佐恩的暗影卫队。”

        听到暗影卫队,诺埃尔先是一愣,而后便是释怀地笑了起来。

        “不是拉文尼斯做的,对吗?”

        缄默点头。

        “让我猜猜,暗影卫队已经随着科德佐恩的内讧四分五裂,并且各自选择了自己所认为正确的帝国继承者效忠……人人都认为自己所践行的才是科德佐恩最正确的路线,于是,拉文尼斯的那些兄弟们,有人决定,除掉我。”

        缄默只是抛出了暗影卫队,甚至没有把德特鲁尔留在现场与自己交流的事情说出,诺埃尔就已经看到了事情全貌……仿佛,他不曾昏迷过。

        跟随而来的教国圣女玛丽安皱眉:“冒着这么大风险杀掉你,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科德佐恩可是在与异族的对抗中不占优势啊,没有斯莱戈的协助,他们只会更为被动。”

        路禹提醒:“斯莱戈协助的是谁?”

        “科德佐恩啊。”玛丽安不解地复述。

        “科德佐恩现在的正统是谁?”

        玛丽安恍然大悟:“拉文尼斯……”

        诺埃尔源源不断输血的对象是虽然已经饱受质疑,但却身为正统继承者的拉文尼斯,从来不是他的兄弟们,今年的灾荒格外严重,教国、绿荫、风暴及早屯粮取得成效,罗耶公国因为路禹这层关系,与斯莱戈有着一定贸易往来也有余裕,但科德佐恩……战争让他们无暇顾及耕种。

        被诺埃尔输血的拉文尼斯手握资源,不需要做什么,就能瓦解他们的势力。

        根据暗影卫队元老德特鲁尔的说法,如今的暗影卫队已经因为主张不同互相仇视。

        坚定认为拉文尼斯会带领科德佐恩走向灭亡的暗影卫队主张杀死一些重要人物,栽赃拉文尼斯,借刀杀人,无论诺埃尔死或者生,科德佐恩的正统都将易主。

        这在科德佐恩内部被称之为保守派,因为激进派认为核心问题是魔力潮带来的洗牌,既然现下的科德佐恩已经矛盾重重,不如彻底引爆,让整个梅拉都乱起来,借由一场第一次浸染之灵灾厄规模的大事件,以新科德佐恩的形式重生。

        而这个方案需要拆掉仍在维持着梅拉不陷入彻底大混乱的两根支柱……也许只用一根,因为另外一根,异族似乎已经撬动,让他们伸出的援手逐渐缩回了国内。

        当有着各种摩擦与路线之争的暗影卫队达成了共识后,发现他们需要解决的其实是同一个人,于是……他们达成了合作。

        无论诺埃尔是否只是个被寂静者架起来的傀儡,他的死都会彻底动摇秩序结构。

        暗影卫队内部不同意的声音被肃清,那是帝国意志软弱的表现。

        德特鲁尔一派在这些暗影卫队行动之日才得到了一位良心未泯的同伴知会……然而还是来迟了一些。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让寂静者卸下帝国意志这层外衣,看到了吗,当帝国意志各自认为自己是为了帝国更好的未来而战,而不是统一在一个强有力的声音之下,那些驳杂的声音发出者只会带来混乱……”

        “我并非认为我的决策就是正确的,但……至少我们都看到了这值得忧虑的一幕。”

        一口气说了很多,太过费脑,让诺埃尔有些疲惫,他挥了挥手,所有人立刻欠身告退,只剩下女仆长希露薇和小寂静还杵在原地。

        “希露薇,你和她也先离开吧……我累了。”诺埃尔笑着又摆了摆手,“我想和路禹再聊聊。”

        塞拉扯着刻勒娅的手快步离开了诺埃尔养伤的房间,似乎很害怕诺埃尔借着病弱,需要照顾这一点获取刻勒娅的同情,借机发生点什么——他干得出来。

        “我不是说过不会对刻勒娅动手吗?”诺埃尔歪头看向路禹。

        “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可信度会很高,可从你嘴里说出来就不是那个味道,该反思反思为什么会这样了。”路禹说,“而且,不只塞拉紧张,教国未来也会很宝贝她,她是把你从死神手中抢回来的人。”

        诺埃尔重伤当日,玛丽安感知到他的意识正在远去的一瞬间,刻勒娅的圣光治愈术涌现出无尽的辉光,柔和明亮的光芒如海潮填满了整个房间,在有节奏的律动中,不少人都看到了刻勒娅身后飘落的银枫树叶……

        从未有人目睹过这份堪称奇迹的治愈之术,光芒覆盖之处,诺埃尔淌血的身躯逐渐愈合,贯穿伤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肉芽,缓慢蠕动、聚合,伤口消弭于无形。

        即便是光辉化身们亲自释放光辉治愈术也达不到刻勒娅此刻引动力量的规模……不只是魔力,高阶魔法师分明从治愈诺埃尔的力量中感受到了另一种奇特的律动,像是在与魔力纠缠、共鸣着,彼此相辅相成。

        施术者刻勒娅对此一无所知,她在释放完前所未有强大的光辉治愈术后就踉跄着摔倒,昏迷了整整两天,这两天时间,她的身躯始终处于无魔力状态,就像是一个从未学过魔法的普通人,周遭溢满的魔力与其绝缘,无法进入其干涸的躯体。

        如若不是刻勒娅还有呼吸、心跳,他们会认为神选已经被光辉之神召见。

        刻勒娅早于诺埃尔一天苏醒,又花了一整天时间,这才重新掌握了魔力……初始阶段,她一度觉得自己被魔力所排斥,那种仿佛被最熟悉的朋友拒之门外的失落感萦绕于心头。

        被问及昏迷前看到了什么,刻勒娅只能回想起一个模糊的画面……自己似乎在某一个酒馆里,当了一会端茶倒水的侍者。

        酒馆里只有两位客人,一位是长得就让人觉得他很温柔的青年人,一位似乎是……诺埃尔。

        梦里的自己实在好奇茶水是什么滋味,情不自禁喝了一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路禹的复述让诺埃尔瞪大了眼睛,他咽了口唾沫,久久地沉默着。

        “我……我也做了梦。”

        “什么样的梦?”

        “我和老爷子,在一个酒馆里喝茶……”诺埃尔想要具体描述,但倏然间,他眉头紧锁,满头大汗。

        睡醒时格外清晰的梦境不知何时起已经模糊,关于梦境中那些真实到让他怀疑那不是梦的细节,他已然无法复述,能记住的也仅仅只是……自己喝了一杯茶。

        茶杯底似乎有花纹?

        什么花纹?

        看诺埃尔满头大汗,路禹把一杯温水递给他。

        “能来杯冰的吗?”

        “病人没有挑挑拣拣的权利,如果你还这样,我下次就不帮你打配合了。”路禹说,“你知道我听到消息时有多烦躁吗?”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诺埃尔再次道歉。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保证。”

        “送礼物追求保密措施也不会再以这种形式进行了?”

        “不会,我向你保证。”

        “再和我保证个事?”

        “你说。”

        “赶紧确定一个子嗣……哪怕是为了你的子民和臣属们。”路禹说,“寂静者们如果没有缄默压制,你昏迷时已经开始袭杀科德佐恩了,他们会不会保持冷静,你应该心里有数。”

        诺埃尔沉默了,但与以往不同,他似乎有些动摇。

        也许是生与死让他有了一些别样的感悟。

        “如果你还没有任何动作,那我就可以嘲笑你了。”

        “嘲笑,为什么?”

        “我、塞拉、璐璐,有一个问题已经解决了,就剩下另一个问题了。”

        “解决了……是指”诺埃尔眼睛逐渐睁大,“你们……就连塞拉也?”

        路禹点头。

        诺埃尔肃然起敬。

        塞拉这么麻烦的家伙居然成功被他闭环……究竟怎么办到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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