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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两个小时的片子到底还是播完了,宋白麻木地把碟退出来放进盒里。季随云没有回来,宋白从没跟过金主,不明白他现在是应该把屋子里的灯全都打开然后端坐着等男人回家,还是可以去休息了。

        宋白下午被季随云弄伤了,后面疼得厉害。他似乎又开始发起烧,全身冰凉。宋白有点撑不住,推开卧室门想稍微躺一会。

        只是他才坐到床沿,就瞥到下午躺过的地方沾着一小片晕散开的淡红血迹。喉头里欲呕的咸腥味又升腾起来,宋白闭着眼睛把床单扯下来。他把床单团着抱进浴室,用手把弄脏的地方一点点搓洗干净,废了大力气才展平挂在朝南的阳台上。

        季随云回来时宋白才忙完,季随云今晚喝的有点多,胃里一阵阵刺疼着。他被屋内亮如白昼的灯光晃的眯了眯眼,这时才想起来家里放了个人。

        宋白听见了响动,把手上潮湿的水汽在身上胡乱蹭了一把,他从阳台出来,和季随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季先生…碟看完了。”

        季随云盯着他看了半天,宋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条件反射地退了半步。他才发现季随云的眼睛有点不太明显的下三白,看人时带着点不屑一顾的慵懒和性感。

        季随云其实只是因为酒精的原因反应稍慢了一点。他晚上吃的不多,胃里全是酒,刺激的胃有点难受。季随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就想起那天宋白蒸的一大碗鸡蛋羹。

        “去给我弄点吃的。”

        宋白愣了一下:“吃什么?”

        “随便。”

        宋白今天第一次进厨房,里面厨具很全,却没多少新鲜的蔬菜。宋白把水烧上,打算随便弄点面就行了。

        季随云把外套随意的扔在沙发的一边,进了浴室简单地冲干净一身烟酒味。他裸着上身出来,这时才看到窗台上晾着的床单。季随云觉得不好看,又觉得宋白真是小家子气,把洗衣房当不存在,一看就是习惯了住鸽子笼,把什么都放在窗台上晾。

        他这样想,却不妨碍心上升起来那饱涨的,但滋味很淡的一种不知名的东西。

        手洗的布料拧的不算很干,老远就扑过来很大的潮气,水里应该没加柔顺剂和芳香剂,因为季随云灵敏的嗅觉只嗅到了若有若无的洗衣皂味。

        很廉价的味道,季随云想。可他莫名有点期待,等晾干之后重新铺回床上,应该会带着阳光和皂香,暖和的不像样。

        宋白盯着锅,他显出了极大的耐心,垂着眼盯着锅里的水慢慢长出沸腾的气泡。他只是想为自己找个可以专心的事情做。给自己能坚持下的一股力,才能不至于直接虚脱在厨房。

        季随云在厨房门口看他,忽然觉得宋白有点像他已经埋进记忆深处的一个人。那个女人还活着的时候,偶尔进厨房,穿着合体的旗袍煲汤。她不爱抱随安,但低垂着头浇花弄汤的时候,又有一种极致的温柔和光芒。

        季随云突然有点想抽烟,可又想起自己已经戒了很久,没有烟了。

        他为了弥补那一点无法排解的瘾,上前一步环上了宋白的腰。

        宋白手一抖,挂面扑进锅里,溅出点滚烫的水,宋白在季随云手里轻轻打着颤,却没敢乱动。

        季随云在宋白后颈吻了吻,他没见过这么甜的男孩子,一身奶香糖精味。季随云想到他第二次见宋白那天晚上,看着宋白在梧桐底下冲着手机傻笑,小虎牙雪白。其实在那个时候,季随云就已经想把他欺负到哭了。

        季随云松开宋白的腰,往后退了几步。他的不满中终于开始发芽生长起其他的东西,比如为什么,这个人会是别人的。

        宋白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点,赶快用筷子搅了几下锅底。

        海碗里的紫菜用开水烫了,汤里撒了点香油和海鲜酱油,是很北方的吃法。闻着很香,虽然简单,但汤面热腾腾的下肚是很暖胃的。

        季随云坐在餐桌旁等,酒劲上头,他半阖着眼睛缓神。从后肩一直蔓延到尾椎的纹身随着呼吸在那层薄薄的肌肉上轻微的起伏颤动。

        宋白之前只若隐若现的看过一点,今天第一次看到全部。那片纹身是头长了巨大翅膀的山羊,大片的黑火在燃烧。纹的惟妙惟肖,有一股妖异的美感。

        “遮的是烧伤。”季随云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食指点了点桌子,示意他把碗拿过来。

        宋白把碗筷放在了他眼前。难得有点好奇。

        “是阿撒兹勒吗?”

        季随云筷子停了一下,挑眉瞥了眼宋白:“嗯。”

        宋白以前看过一点关于西方恶魔的科普和介绍,他只是没想到季随云竟然敢毫无芥蒂地把这种东西纹在身上。是因为有可以压制住的信心?或者他和阿撒兹勒一样,颇具神力又难以捉摸的堕落之神。

        这碗面不合季随云的口味,他吃不惯北方重油重盐的味道,吃了一口就放下了。

        “你去睡吧,两个客卧随便挑一个。”季随云把剩下的汤面连着碗一起随手扔进碗池,转身走了。

        宋白一天没吃东西,夜里饿的胃痛。他蜷的紧紧的,膝盖抵住下巴尖儿,刚开始时痛感确实小了很多,可渐渐的,那股火烧火燎的疼升腾着愈演愈烈。他无意识的痛吟出声,一夜都没睡。

        第二天一早有人来敲门,宋白起不来床,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反而是胃痛已经麻木了。

        隔了不大一会儿防盗门有了响动,应该是季随云去开的门。宋白意识朦胧的时候在想,陆伏成跟自己说过今天要回哈尔滨,真好。宋白最怕的哪是季随云,他怕的是看见陆伏成伤心。他昨天只和陆伏成隔着一扇门,那口硬撑着的一口气几乎要折了宋白十年寿。

        季随云推开客卧的门,没敲门,但也没进去。

        “该起了,昨天已经浪费了一天。”

        季随云清醒时的气势要比醉酒时冷厉很多,宋白敢跟陆伏成赖床,却不敢在季随云眼下耽误一秒。可他实在难受,费了力气才爬起来。

        宋白有点听不懂季随云的话,昨天怎么浪费了呢?这个男人费了大力气整治自己,自己也听了他的话看完了两个小时的碟片,还要怎么样才算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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