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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生死场(六)


  公元1038年冬,腊月二十八,魔域大陆天宇城正阳南城门广场上。

  三道黑影从马上窜过来,他们集体像三个重形猛兽又饥又渴,腾挪速度极快,还带着影子。

  花粥只看到云雾缭绕跳跃,身体极度紧张,皓雪飞舞弥漫间,睁大双眼。

  三团黑雾,六只爪,一个头,在地下略按一按,和身望上一扑,从半空里撺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

  无邪见花粥和陈钟和一干人快成了囊中物,只一闪,闪在花粥之前迎上前去……几招之后无奈只挡了其中一团,另两团蛇形闪现在了花粥的身后,四爪钳制住她的双肩,把她拍碎了揉成一团按到在地。

  三山夹两团,腹背受敌,而且不中用的花粥又不幸被沦为人质。

  “粥儿——”

  “花将军——”

  话语声凛冽破空而来,无邪心下忐忑,只能一呼。他最怕分离,姜央神说,人死就是分离,人死了之后,灵魂就去到了另一个空间。十年前自己的娘亲,自己唯一的姐姐,都先后离开了自己。

  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虽贵为天元国魔帝之子,可拥有的东西实在是少而又少。

  那个花粥有着巨大的魔力,枕着她肉肉的肚腩睡觉,跟她耍脾气撒娇,居然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

  邪灵太子陈瑞祥的功夫太过鬼谲,几日之内,他竟练就了某种肢解身体的内功。

  无邪仗笛往地上一击,笛尖儿撕逼地上岩石,火光四溅。身形在巨大反作用力冲撞之下凛空兔起鹞落至花粥身背后这影子之后,直顶他后心。

  “夹心点心,子瘸兄可是赌功精进了不少……”有头的那个影子说。

  无邪的笛尖儿直逼过去,才知道落了空……

  几个回合下来,才发现,陈瑞祥虚虚实实,完全无法掌控。

  “啊——!”

  夹击之下,花粥完全被这个贤弟的一双铁手锁在了股掌之间,一个趔趄,伤腿软倒,被他掳了去。

  邪灵太子对花粥打从骨头里的仇恨,仿佛是胎带自生的。

  他当然似乎明白,人质才是他们决胜关健。

  在他背后,哪料他双肩定住,把腰胯一掀,无邪心中有所顾忌只能一躲,躲在一边。陈瑞祥见掀他一击不中,吼一声,却似半天里起个霹雳,震得古老城门之上屋瓦俱裂。

  “太子,救花将军!”陈钟和似乎也很恼火,低声提醒。

  邪灵太子的战术还算常规。

  目前上看来,那些巫傩祭司才是关键,他亲眼所见,那两个先被咬破脖子的两个好何四分五裂,被凌迟,成了他们队伍里的瘟疫鬼。

  他想速速求胜,与无邪一起,把两个身躯一纵剪似虎尾,倒竖起来只一个俯冲,剪向那这束手无策的一团。

  “钟和……不用管我!”双眼一闭,花粥只能听天由命。可是感觉后面这陈瑞祥被虎躯一震,旱地拔葱,连带一起,跃空三丈,离地而起……

  恍惚之间,又有数团黑影按压地面。

  这后面是瘟疫鬼,人群四散间,如同小鸡被逮捕了数十个,脖颈被咬破的同时,魂魄七分倒已经丢了六分。

  “俊儿,俊儿……”

  花粥被挟持间不能动,唯恐陈瑞祥加害于俊儿,料想俩情急之下出此下策,同时也能借此摆脱腹背受敌的冏态。

  “不用救我,救俊儿!”

  俊儿也是贪玩,当初应该让他跟着“头儿”爷爷了。不想刚才酣战,本想了取胜之后,定有回旋余地,界时再安置俊儿。

  况且若是有人小孩子,这诸葛孔明的空城计才演得逼真不是!

  花粥放弃挣扎,道:“赌局,我赢了,你为什么不退兵——”

  “嗯……”陈瑞祥道:“你个败兵之将,何来输赢,我母妃要生啖你的肉——”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上升过程中,他一只手掐住花粥大椎脖高端位置,她就立刻全身麻痹,四肢抽搐,意识全无。

  无邪身形飘忽下移,长笛笛尖儿极速上挑攻击瘟疫鬼的后腰。浮空中,跟着一个连突刺翻身,瘟疫鬼面目狰狞间向前疾走几步,眉心一皱,大吼一声……

  俊儿如同一只小鸡,被吊了起来,闭眼双脚一阵乱扑腾……

  地动山摇间反扑过来。

  陈钟和才得以捡了俊儿返身把他送上了扶梯,这扶梯是青山幽冥在地道崩塌之后,从城墙之上飘下来的,一次倒要能救上去五,六个之多。

  “救嬤嬤……”俊儿哭哭啼啼被捆绑好,吊了上去。

  喀剌————,声似霹雳。

  陈钟和返身回到刚刚血战之地,才发现,还在空中被钳制的的花粥周身,凭空云中窜出一道蓝白色的闪电,霎时间化作一道少女人形,直接劈向了花粥。

  花粥毫无还手之力,背部中创,痛呼一声,口吐数口血沫子。

  “嘶……”无邪眼看着花粥疼,疼得自己倒吸一口冷气,这陈瑞祥对他姐姐倒似有多大仇恨,下此毒手。

  转过头,无邪微微的笑了一下,伸手虚空中拧住花粥的脸蛋,说道:“真乖!”

  花粥如同一团瘫软的泥,是稀烂稀烂的泥巴,完全糊不上墙的泥巴。

  这泥巴上面一个口,只见花粥只有进的气,已是再无出的气。

  无邪简直不敢想象,花粥要死了,血沫子糊里糊涂像是一团又一团的肥皂泡一样,不断地从嘴里往外漫延开来。

  让她看起来如同淹没在一团粉红色的海洋里……

  她的肋骨应该是都断了……

  无邪飞扑过去,他的脑袋里呼唤着一个声音,“粥儿,乖,你不要喘气……”

  他已经顾不上思考什么战略战术,他飞扑过去,双肩拱住花粥的后背,好让她能有一个平面安放自己。

  否则她的身体随时可能会四分五裂散了架……

  无邪甚至顾不上憎恨那个程瑞祥,就算不是一奶同胞,至少青梅竹马地一起长到五岁吧。为什么倒要有如此深的深仇大恨,似乎掷之死地都不够,倒要让那么一个女孩子生不如死才——

  这一切在外人看来,像极了一对小情侣在打情骂俏,傲无邪狠狠的咬了咬牙,他不敢再看下去了,语无伦次地教背上的花粥:“粥儿,二傻妹妹陪你,记得跟着无邪哥哥一起慢慢呼吸啊。”

  “还不放手?”无邪刚一转眼,就瞪了那个矮小的邪灵太子一眼,说道。

  陈瑞祥呵呵的笑了一下,松开放在花粥肩膀上的一双铁手,感慨的说道:“她在父皇那里专好挑拨是非,啊。”

  “你讲讲理好不好,是你先掐我的哎。”无邪双手反手紧紧钳住花粥腋下,以防她错位,他眼眶内全是泪水,嘴巴上却似的一脸无辜的说道。

  “谁叫你占我便宜,你不占我便宜我会掐你吗?”无邪仿佛撒娇卖萌上了瘾,一味地大声喊着也许情侣之间闺房里才说的情话。

  “晕,我那不是为了演戏给他看的嘛,不然他怎么相信啊。”无邪当然这个“他”是指陈钟和,昨天晚上两个仰望星空,无邪枕着花粥的肥肚腩就教育她,离那个陈钟和远点。现在他就着这个话题一个劲的吃酸酷,说道。

  “我不管,反正就是你的错。”无邪说道。

  “得,是我混蛋,是我一时情迷,行不?女人啊,还真的不讲理啊。”无邪嘟囔了一声,转而问道:“对了,刚才那小子是谁啊?好像很喜欢你哦。”

  “啊?你早说啊,惨了,惨了,我咋自己跳进火坑了呢。不行,你得跟那个伍长说清楚,我一见他看你的眼神就知道——”

  “嗯嗯!”背上的花粥果然气急,一阵阵腿脚乱扑腾。她根本气得半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靠,我为什么不敢?我们入了洞房的,我们那个洞里大战了三百回合呢,现在反而连你肚子里我都下了崽儿了,明年夏天,你要给我生一堆小无邪——”无邪似乎越说越上道。

  “大庭广众之下耍流氓,你们不要脸。”如此这般的轻描淡写,施了伎俩却根本没人在乎。陈瑞祥的自尊心受挫,他厉声的喝了一声,接着微微一笑说道,“那你想要什么好处?”

  嘿嘿的笑了一下,无邪说道:“把她平放下来,我随你千刀万剐!”

  花粥被放在了一块相对平整的空地上,火把被高高点起来,人群被分成两波,一波是瘟疫鬼魂幡飘荡;另外一波是未来得及逃出这生死场的人,因为原来这波人最后殿后的那波敢死队员们,惊魂甫定,他们被无邪的笑容给震撼到了,静静的等待着……

  “粥儿,起码也要让我亲一下吧?”无邪如同针对着一个瓷器,她已经散了架,被震碎的胸腔完全开了裂,跑风漏气的,她的肺部已充满了涨气,冲爆了肋骨肢离破碎的胸膛……

  这个亲吻最终没能得逞,因为花粥的肺突出在空气中,如同一个巨大的面口袋……

  花粥透过自己的肺泡望出去,雪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天空暗沉如海,四周一圈子的火把点燃倒映下来,周遭的巫傩,邪灵,还有百姓,还有若干敢死队的队伍。

  他们脸上的表情有惊讶,有漠视,也有临死前的某点灵光乍现。

  他们都似在参加自己的葬礼。

  自己如同已经躺在了自己的棺椁里,他们是来告别的……

  无邪的嘴调转方向,终在花粥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就这么亲一下,就想打发我啊?你以为我是傲无邪是因为智商堪忧才当上这蛊王的吗?那傻子呢。”无邪连连的摆手,说道,“不干,不干。再说了,你以前是不是有很多人追求?”

  “?”花粥摇摇头,她的意志已全然被他牵着走,疼,疼痛仿佛已经不是主要的了,这家伙太气人,她若是能动,一定要起来与他理论一番。

  “嗯。”无邪一副“便宜你了”的模样,好像他亲了花粥一口,倒是花粥讨了多大便宜似的。

  无邪和后被抓捕来的陈钟和分别被绑到了两根柱子上。傲无邪呵呵的笑了一下,说道:“没事,没事,我那刁蛮的老婆,还需要陈伍长多多照顾,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劳架看在我蛊王面子上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啊。”

  陈钟和却心里不由的发寒,掉转头就准备躲开他的目光。

  火光冲天之下的花粥悄无声息地忍受着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站住!”陈瑞祥刚一转身,陈钟和就发现了这个罪魁祸首,厉声的喝道。

  “你不过一介野种,凯越皇帝心地善良,他怎么也想不起那黑爷不过身心丑陋之人——”

  不等说完,陈瑞祥一把夺了身边祭司的幡,要拿那木桅抽打陈钟和……

  因为不顺手,他就不得不满世界乱转,想找个顺手的家伙上手……

  无邪嘿嘿的笑着转过身,看着花粥方向,说道:“娘子,媳妇儿,有啥吩咐?”

  “‘谁是你媳妇,你别乱叫,媳妇媳妇的,多难听啊。我可告诉你,想要我嫁给你,没门。’”无邪学那花粥腔调说话。

  “不叫媳妇也可以,叫老婆好了。”

  “我、不能、出气,好、疼!”

  无邪眼中迅速充盈了泪水,他安慰她道:“媳妇儿,乖乖的……有点疼,一会儿就好……”

  陈瑞祥的恶,恶在他已是极致的恶,而他竞然不自知。

  他的突然夺过一把巫傩手上的匕首,这匕首类似于某种军刀,是魔珏军为了开火造饭,或者安营扎寨解绳开石所用,细长尖刃,柳叶马鞭草形的,只不过为了携带使用方便而已。

  他一刀直下,直接片了陈钟和一块肉下来。

  陈钟和濒死之余,眼见他眼中的花将军不过身无武功,完全是菜鸟的一介女流之辈,为了众生,为了俊儿,甘愿置自己于死地。

  另一个无邪太子虽言语故作猥琐下流,却似是整个魔域大陆唯一的指望。

  与他们两个相比,自己太过微不足道,慷慨赴死的心早就有了。

  其实大敌压境,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躲也不过一死,与其贪生怕死去死,不如先从自己始,腾出时间来也许无邪那边的插科打浑,会是个机会——

  “陈瑞祥,你为何姓陈?”陈钟和咬呀硬是没吭一声,道:“我看你姓绿,倒是好些……”

  鮮血崩射了一腿,漓漓尽致地让旁边的看起来还不足二十岁的男子惊叫一声,几次也没能站起身,发疯般手脚并用的向后挪去。

  “我长得真就那么吓人吗?”陈钟和心中苦笑,无邪的无畏感染了他,他变得越来越幽默风趣了。

  “陈瑞祥,其实吧,这婚姻嘛,凑合凑合也就行了,你娘也忒凑合了吧。放着好端端的凯越皇帝不要,真是奇事年年有,你们魔珏国特别多。听说那黑髯爷日日吸食一个什么怪东西,那样的话,生得你不是应该没有小丁丁吗?这不能人事可怜见的,但是男人该有的我可都齐全,要不,你权当娘家人,我和你姐还是趁早把事儿给办了,让她也好给你家传宗接代,生一堆娃娃。”

  无邪想把陈瑞祥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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