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060
夜色笼罩大地。
深黑的天幕上, 星罗棋布。
林婳跟龚瑞川由餐厅出来时，龚瑞川道；“我送你回家。”
林婳道：“不用，我开了车。”
两人一道下电梯去停车场。
出了电梯门厅, 林婳抬手指了下右侧, 道：“我的车停在那边，我先过去了。”
龚瑞川道：“婳婳，爸爸不了解你的行业，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如果你辞职的话, 爸爸可以提供资金给你创业。如果你愿意从事爸爸这个行业，也可以来爸爸这边, 咱们父女两一起奋斗。”
龚瑞川早年在地产公司工作, 后来出来单干, 成立大川置业发展有限公司。一开始确实沾了林芝家里的光，建立自己的关系网，顺利拿下项目。加上他自身有能力, 又赶上时代浪潮, 发展顺风顺水，接连几个项目做出名堂, 后来成立大川地产集团。
虽然一路打拼到现在，生意越做越大, 集团顺利上市，他也是s市当地有名的商人。但是龚瑞川自己知道，地产行业已经进入夕阳红阶段。之前他一直没有提出让林婳到他身边工作, 一方面是父女关系生疏, 一方面也是想让女儿在外面多闯荡多历练, 不局限她的可能性。
林婳扯了扯唇, 说：“谢谢爸爸。”
其他没有多表态，一直以来对父亲保守的姿态，令她不习惯跟他推心置腹。
她可以跟任何人游刃有余的周旋敷衍，但是面对她爸，心里总有一道鸿沟难以逾越，控制不住的生硬，连社交技巧都施展不出来。
林婳回到自己车上，开车离去。
路上，她再次给对接的陈警官打电话，追问情况。
对方道：“我们主动联系了当事人徐卉，但她态度消极。她说警方介入调查，只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目前仅有的证据是该男子把她拉进房间，房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她配合，无法取证，采取不了下一步行动。事实上，的确有一些妇女同志，在遭受侵害后，因为各种因素，不愿意报案。我们这边在做她思想工作，你也可以劝劝她配合调查。”
“嗯，麻烦你了陈警官。”
“谈不上麻烦，职责所在。”对方道，“但我们得依法办事。”
“明白，谢谢陈警官。”
林婳回到家后，再次打开手机上网，发现徐卉在傍晚时把之前的帖子都删除了，只留下一段文字。
【很多网友都让我报案，很抱歉，我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坚强，我不想再回忆那晚的事情，不想一遍又一遍的录口供做记录被盘问，在这个过程中，我会先崩溃。而且我逃出来了，没有被强-暴，也没有猥亵证据，最后结果会怎么认定很难说。这件事到此为止，我的本意只是想提醒大家住酒店注意安全。至于对安澜酒店索要赔偿，我认为是他们失职才造成这种结果。目前我跟安澜酒店已经达成一致，他们领导态度很好，真诚的道歉并采取补偿措施。之后我不会再占用公众资源。
最后，感谢为我声援的网友，希望大家都不要遇到这种事。】
下面的留言也是各种态度的都有。
【行吧，个人有个人选择，祝好】
【我不理解，但我大为震撼】
【是我的话绝不会让伤害我的人逍遥法外】
【支持小姐姐，调整好心态，不要因为这件事活在阴影中】
【总之，女性单独出行，无论在任何场所，都要注意自身安全】
【能不能曝光嫌疑人信息，就算法律不制裁他，让他社死】
……
林婳大概浏览之后，给许周行打电话。
林婳问道：“你跟徐卉是怎么协商的？你同意了给一百万？”
“林总监，我说了，这件事不需要你再插手。”许周行冷道，“没有你，现在不是处理的很好吗？”
林婳：“……”
许周行道：“受害者不追究了，酒店也辞去了总经理以表明整顿的决定，之后会对外展示严密的安保体系。舆论热度过去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
许周行挂电话后，林婳陷入一种极大的荒谬感中。
受害者选择拿钱了事，加害者逍遥法外。到最后，无端被牵连的是总经理柳慧。
事情发生只有一分钟，又巧妙的避开了监控室值守和保安巡查，而且从头到尾没让她知道，直到舆论出来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林婳拿起手机，给徐卉打电话。
“嘟……嘟……嘟……”电话打通了，但一直没人接。
等她洗漱之后，再次尝试打电话，对方已关机。
这一晚林婳睡的很不好，心中压着种种难以释怀的东西，令她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却又梦到她爸妈离婚的那天……
次日，林婳被闹钟叫醒，脑袋昏昏沉沉的起床，坐在餐桌前才想起来，许周行要她休假三天。
林婳拿起手机，看到邮箱里有一封新的邮件，发件人未知，她点开看，是一段音频。
“我说……是胡伟让我们做的……趁着没人的时候，故意在摄像头前拖拽……”
“他说不会有什么后果，都是自己人……”
接着是女人声音传来，“帖子不是我自己写的，有人代笔……”
“我都已经删帖了，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要找我麻烦……”
林婳听出这个女人的的声音，就是徐卉。
这几天一直在她心中萦绕的一团乱麻，突然就理顺了，为什么一名年轻女性那么快就被拖进房间里，为什么她不报案只要赔偿，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采取行动反而是过了几天才在网上炒作……
她一直不想以恶意揣测受害女性，在这个念头每次隐隐冒头时都被她压回去，在她一再反思酒店的安保体系时她宁愿相信是太巧了……
林婳又把这段音频听了几遍，都是自己人，这句话引起了她的警惕。这件事光靠演戏，做不到那么巧，正好避开监控室的人和巡查保安，又让她毫不知情。而且女子被拖拽的地方，恰好是尾端顾客走动最少的地方。
林婳把思路理顺，换好衣服，开车去警局。
这次她是以酒店作为受害者身份去报案，在提供音频时，她又道：“我怀疑，我们酒店有人配合，那位值班保安已经因失职被解雇，但他是无心失职，还是有意为之，背后又有没有人指使，都有待查实。”
陈警官道：“这件事确实蹊跷，你放心，我们会调查到底。”
报案后，林婳回到酒店，来到许周行办公室。
许周行道：“不是说了给你放假吗？林总监是闲不下来？”
林婳微微一笑，“许总，我发现受害者是在自导自演，我已经报警。”
“你疯了吗？”许周行豁然起身，“你要让事情没完没了是吧？好不容易安抚了受害者，你还要反手告人家？林总监，到底是多大的后台，让你行事这么肆无忌惮？”
“他们涉嫌侵害酒店名誉和敲诈勒索，难道不了了之？”林婳道，清澈又犀利的目光笔直看向许周行，意味深长道，“能演的这么顺利，背后应该是有高人指点。”
“你什么意思？”许周行盯着她。
林婳微笑道：“我没什么意思，反正一切总会水落石出。”
林婳心里的压力卸下了，剩下的事情也不需要她操心。离开酒店后，她给谢羲沅打电话。
“你在干嘛呀？下午有事吗？”
谢羲沅道：“没什么事。”
“你在画室吗？那姐姐来找你呀？”林婳道，“咱们出去逛逛。”
“好。”谢羲沅应声。
林婳把车开到公寓楼下，接到谢羲沅，笑着说：“姐姐还欠着你生日礼物呢，咱们去商场转转。”
她把车载音响打开，放着音乐。
下午的阳光透过挡风窗照进来，映得她肤色白皙透亮。
谢羲沅道：“姐姐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也不算，最近工作上出了点事，我的领导目前还在停职。”转弯时，林婳瞥了谢羲沅一眼，“你在网上看到这次风波了吗？”
“嗯。”谢羲沅应了一声。
林婳发现大学生真是冷静，这么大风波，他一句话都没问过她。这是既不关心八卦，也不关心姐姐工作啊。就不怕姐姐被解雇养不起他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她为工作焦头烂额时，他不会添乱。
“姐姐好像轻松了很多。”谢羲沅道。
这时候事情明朗了，林婳也有倾诉欲了，应道：“算是吧，这件事水落石出后，总经理应该会没事。而且之前我一直很自责，在我值班期间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知道有的事对女人会造成很大的伤害。”
谢羲沅垂在身侧的手忽而收紧，转头看向林婳，迟疑了几秒，问：“……难道姐姐有过类似遭遇？”
林婳被他问懵了，愣了一下后，才回道：“没有，你想哪儿去了，我妈一直把我保护的很好。但我是女性，这种共情心理是有的。”
“哦。”他轻吁一口气。
“发生那样的事情，就算集团不处罚我，我心里都很煎熬。直到今天，我得知这只是一场戏……”林婳嗤笑一声，“我就说，怎么那么多巧合。”
谢羲沅问：“那你不是更应该生气吗？”
“生气肯定是有的。”林婳点头，“但也庆幸，这件事不是真的发生，更不是因为我的疏忽而发生。”
谢羲沅一只手撑在车门上，微微侧过身，看着林婳，她脸上的如释重负，以及种种情绪转折，都被他看的清清楚楚。半晌，他低叹一声，“姐姐很善良。”
林婳不以为意，“只是基本良心，倒也担不上夸奖。”
车子开进商场停车库，林婳一边倒车，一边说：“不过，这一次真的有人在帮我。”
她面带思索，自言自语道，“这音频到底是谁发的？”
谢羲沅低笑一声：“你觉得呢？”
车子停稳，林婳手还扶在方向盘上，转头看向谢羲沅。
谢羲沅也静静看着她。
两人目光对视半晌，林婳说：“会不会是热心网友？”
谢羲沅：“…………”
“真的欸，之前网上不少人夸我漂亮，还给我私信，鼓励我安慰我，也有说要帮助我的……”林婳本来是很认真的分析，但在无意间发现谢羲沅脸色不那么好看了，她莫名就起了别的心思，话题也随之走偏，“还有不少跟我要联系方式的，没想到我还挺受欢迎……”
谢羲沅扭过头，推开车门下车。
林婳：“？？”
这是什么态度？听说姐姐行情好，不是应该更紧张姐姐吗？
怎么还拽起来了。
这大学生不按套路出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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